复嫣衍生|《龙王相克》19
……
金国特使赵王府小王爷被贼人重创。此事一出,差点把整个苏州城吓得抖三抖。
薛家吃足了亏。薛老爷包揽招待金国特使一事,本意是巴结官府,耀扬家门脸面。如今自家的西阁被拆了大半边墙,家丁死伤好几个不说,小王爷还身负重伤,酿成外交事故。
官府自然把这祸事推到薛家身上,薛家不得不凑出流水般的银子献给特使和地方官员,心里割肉似的痛。还要被地方上其他士绅耻笑。
薛老爷暗暗痛心反思:
我身为宋人,却听信官员吹捧,巴巴招待金人王爷,泼着白花花的银子给这些官员,究竟长了什么脸?
如今乡里不齿我,笑我家铸了一对“金狗”当菩萨日夜拜。出事之后,这些奴颜狗官哪个回护我,只乐得吸我的血更狠——
果然卖国只会招祸,报应分明不爽。
薛老爷暗暗后悔,连夜派人带足钱财去临安岳王庙烧纸谢罪。此是后话不表。
……
这边厢,杨康因为手上的伤,每日心烦意乱。这日收到了中都完颜洪烈的密信,正费力看着,突听闻欧阳克来看望他,慌得单手收信,一时信件掉落脚边,只好踩住一半。强做镇定。
欧阳克进门时,静观杨康手忙脚乱的样子,倒也不说话。
沉寂良久,欧阳克弯腰帮完颜康将地上的纸条捡起,放到他手上。
杨康脸上越发窘迫。
自从上次欧阳克临危救他性命后,杨康见到欧阳克便觉得不自在。
一面又怕欧阳克挟功邀好,还希望两人保持距离;
一面心里却总是涌起一丝微薄的感激之情挥之不去。
其实一生中,早有许多人对他极好,他却从不在意。
只到性命危险之际,他以自己的心境猜测旁人,料定人人都只顾自保,却是一个看上去最无情的人对他舍命相救。于是深深震撼。
“小王爷手上的伤势如何?”
“已经好多了。请的郎中大夫都不肯跟我说实话,总是拿些话来安慰我。哼,我自己却没感觉吗?——只怕筋骨俱损,以后再也不能练武啦。”
“小王爷不要担心。你先将息养着,将来我请叫叔叔为你医治。我白驼山西域圣地,一些舒筋活血断骨再生的药,倒也不在话下。”
这欧阳克为杨康斟茶,两人便吃茶闲聊。
“你叔叔……也来中原了吗?我听说,他是个与那黄药师齐名的人物。”
“齐不齐名不好说,我见那黄药师倒是惧怕我叔叔三分。”
“如此,将来父王若能得你叔叔麾下相助,那可真是如虎添翼,妙的很!”
两人各自以爹为傲。这一对吹嘘老爹的逆子,彼此心里又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
杨康想:
我爹爹是何等人物。天下一等一的尊贵之人,麾下千军万马,岂是这些武夫草莽能相比?
欧阳克想:
我叔叔又是何等英豪。岂可能屈居他人之下?就是皇帝老子,被他拿住,也如蚂蚁般轻轻捏死。又费什么力?
两人各怀鬼胎,相视一笑。
“小王爷,这几日有什么安排?”
“苏州此地不宜久留,这两日收拾准备,我便想开赴临安府了。”
“唔,你的伤呢?”
“路上养吧。苏州这破地方,我呆够了。万一再遇见了黄药师,可有多烦人!”
慕容复暗暗好笑,面露为难之色:
“这却不巧,这几日我另有去处。我从白驼山带来的蛇奴要巡山走蛇阵。水陆不相通。不如小王爷您自行前往,我随后赶到?”
杨康一怔。
“欧阳先生,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。”
“嗯?”
“你好像放了我们赵王府很多回鸽子。”
“这么说,好像也是。”
欧阳克轻轻一笑,不为所动。
“而且每次你一放我们赵王府鸽子,王府就会出事。”
“不会吧。小王爷多虑了。”
“你确定你这回丢下我,我能平平安安离开苏州吗?”
欧阳克啪的打开扇,慢慢扇风:
“应该可以吧。小王爷不必杯弓蛇影。”
杨康叹了口气。“那就请先生自便。”
两人又沉默着坐了许久一会儿,杨康踟蹰犹豫半天,突然小声说道:
“那日……多谢先生相救。”
平日里许多客套话杨康张嘴就来,偏偏这句话真心,竟让他觉得脱口烫嘴,说得别扭至极,才一说完耳朵也红了。
“将来我必然禀报父王,让他好好酬谢你……”
“那日出手,也并不只是为王爷托付。是因为我视小王爷为朋友。”
慕容复打断他的话,淡淡说道。
杨康一怔。
“我并非因为你是小王爷所以才救你。
从前只道你是个纨绔子弟,后来你我日日同行,瞧着你习武行事颇有志气,不是庸碌享乐之辈。所以在我心目中,暗暗把小王爷当做自己的小兄弟。
你是小王爷也罢,就算是个柴门子弟,或者平头百姓,我一样很喜欢你,钦佩你。
小王爷你看我时,难道看见的只是白驼山吗?”
眼前欧阳克一番话说得杨康脸上更红。胸口滚烫发热:
*从前竟不知欧阳克是这样一个无私之人!
对杨康而言,过去所有人对他的好都不过是敬仰他赵王府小王爷的身份。自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,杨康每日如坐针毡。
如今听欧阳克一席话,这个人无视荣华富贵,却能看见除却光环下的自己,杨康心中激动之情满溢而出,竟忍不住拉起欧阳克的手:
“我视先生亦如兄长!——过去种种颇有怠慢,难得兄长不弃于我。以后我当与兄长亲厚友悌,还请兄长不吝赐教。”
慕容复慢慢扶着杨康,见杨康满眼热情,不由好笑。但自己孤身在此世,多一些关系属下、可用之人亦是重要之步骤。
“小王爷,你我情同结义,自当彼此鼎力相助。我见兄弟你青春俊彦,文才武功非凡,未来可期,兄长十分期待于你。”
杨康心中十分欢喜,不觉鼻子一酸。
此时他自己也分不清楚,心里这激动究竟几分真几分假。但他确实对眼前的“欧阳克”生出无限依恋之情。
*我竟突然有了一个兄长!
其实慕容家上一世在江湖上就极有魅力,颇能招揽天下英雄。无数英豪闻名倾心,见之仰慕。四大家臣,十六支分部,皆是被慕容家的风采所折服。
如今杨康被慕容复一席话说得血热膜拜,也不过是慕容复小试牛刀。
慕容复打量杨康:
这人功夫也不行,当个王爷血统又不正,拜在自己门下实在无用——
只是为王道者,决不舍弃投靠之人。
慕容复一面慢慢扶起杨康,抚背安慰;一面也暗暗思索将来如何帮杨康一手,保他造一份产业下来,成为可用之人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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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头,苏州城外太湖边。
一个叫做陆冠英的青年儒生,穿着水蓝色的衫子,腰中仗着一柄宝剑,徐行在外城街上。
别看这年轻人如普通世家子弟。却是太湖上赫赫有名归云庄的少庄主。这外城街上所有商铺小店,倒有一半是他家产业。
只是平时明面上这些商务,庄上一并交给几个总管分管,是以街上没人认出陆冠英大少爷。
认不出也好,因为陆冠英另一层身份更叫人吃惊:
他是个水上土匪头子。太湖上水匪湖盗分六部,他是其中最强大一支的领头人。
白天在街头饮茶吃点心一表斯文,晚上按计划打劫放火,杀人不眨眼。陆冠英过着很规律的生活。
他今天约了晚上打劫的同伴在云燕茶楼吃早茶。才走到楼下,却看见好多人围着看热闹;扒开人群向前一看,是店小二在当街殴打一个老乞丐。
“你这张贱嘴,这身烂皮,也不看看阿拉云燕楼是个什么贵气的地方,就敢坐在那里偷东西吃!”
老乞丐白发苍苍,以手抱头,只挨了几下拳,身上烂疮挣破,流出血来洒在污衣上。
“阿四!伊偷了什么呀?若是一口吃的,何至于这样满街打哦!”
路边大姐看不过去,拉住店小二问一句。
“诸位发发好心呀,我没有偷吃!”
老乞丐竟呜呜哭了起来,
“是我见门口这桌客人还有些吃的剩下,问过客官了,许我坐那吃。谁知那客官一走,小二便来赶我——”
“您这身尊容,坐在我店门口饭桌上大口大口吃,哪个客人还敢进来?!吃起这不用给钱的饭,可是好香好气派!你也配么?”
人群中又有大娘劝道:
“阿四,他吃点客人的残羹剩饭,你轰他出去就是,何苦要当街打人。只看他是上了年纪的人,你也该于心不忍。他吃了你多少东西,老身替他补上价钱便是——”
小二打这乞丐,打出了一身汗,红脸粗着脖子便骂:
“您老不用替这老畜生行好,您可不知道这老畜生有多气人!一点儿吃的也不要紧,我赶他走,这贱骨头还要连吃带拿,又不往门外跑,吓得直往柜台旁窜。哗啦啦打碎两坛酒,碰翻碗碟勺不计其数——他拿什么来赔?!就是打死也不多的呀!”
众人听到此处,议论纷纷,知道这老乞丐闯下大祸。一时再无人来拉架,却又舍不得走,围观的人越来越多。
陆冠英心中不快:
如今店里请的都是什么混账伙计,做这没头没脸的事情。他脸色铁青就要上前责骂,却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清一个清越温柔的声音:
“店家小哥请住手。这老人打坏的东西,我替他赔了便是。”
众人寻声分开道路,施施然走出来一位素衣青衫的姑娘。不施脂粉却十分清丽动人,头上簪着一朵白色纸花,腰里缠着麻绳——身在服孝中。
“姑娘不必装好汉。你瞧他可怜,我瞧他可恨嘞!”
这叫做阿四的店小二打红了眼,一时竟不肯停手。
谁知这姑娘一步上前,手中一动,竟抓着小二的手朝外一扔,将这青年男子扔出两步之远。
众人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竟然身怀武艺,心中顿生好感,人群中多事之人爆发出一两声喝彩。
“小哥歇歇,回去算账报来给我便是。”
女子紧蹙蛾眉说道。从地上扶起乞丐,又道:
“你再上两碟馒头,一些素菜温粥,我与这老丈同吃一口再走。”
众人赞叹不已。眼见女子搀扶老乞丐走进云燕楼,知道没有热闹可看,于是啧啧散去。陆冠英心中好奇,跟随过去暗中观察。
陆冠英心倒:
这女子功夫俏的很。为人也和善,她不肯轻贱乞丐,于是连乞丐二字也不说,只叫“老丈”。一个女孩子家有这样的气概,真是令人钦佩。
只可怜她眉眼总带着三分愁思,却不知在为谁服孝。
……
这位青衫服孝的女子,正是杨康的义妹,杨铁心的养女穆念慈。
穆念慈与老乞丐吃着饭,小二上来报账,穆念慈打开随身的小包,露出十几锭金灿灿的黄金,便从中取了一锭付账。一时左右之人皆回头来看,不料这装扮清苦的小姑娘竟随身携带如此巨款。
陆冠英心里一沉,甚是担心:
这女子却又没有经验。如此露财,只怕要惹祸上身。
但见女子吃完饭,正逢这边太湖上接头的弟兄找来说事,陆冠英一面应酬,一面看着她离去,心中惘然念念。
隔了三五日,陆冠英太湖巡舟归来,确定了武器软甲及庄上货物采办之事。上岸时,却在城外王娘娘庙边的小巷里听见小贼在夸说本事。
一个小贼吹嘘自己轻松赚了一注富贵。竟得来十几个大金元宝。同伴说他吹牛,他便掏出物证——
陆冠英斜眼相觑,发现那裹元宝的包袱皮十分眼熟。果然就是那天那个青衫服孝的姑娘带着的那个。
陆冠英心中莫名恼火,上前将那两个小贼打了一顿。小贼遇见大盗,气苦不过,最后恨恨逃跑。只留下陆冠英站在王娘娘庙边,手里捧着刚打劫来的一包黄金,怔怔发愣。
“我这又是做什么?”
陆冠英抱着黄金苦笑,合掌隔墙拜一拜王娘娘,希望王娘娘不要怪罪自己唐突,居然神仙庙外抢钱。
他心里想着无论如何要把这包钱还给那姑娘。
被打怕的小贼临去之前说,那姑娘带着两口棺材,如今棺材停在村外的白马庙里,她住在庙旁的旅社。
陆冠英直赴白马庙打听下落。果然有这么一个女子。
却不料旅社的老板说,那姑娘前两日丢了钱财,已是急苦不堪,后来突然不见了,像是被人绑架了去,如今下落不明。
店里的老板傍着寺院营生,心肠颇为柔软。哀声道:
“那姑娘父母双亡,如今扶着灵柩要一路回临安老家,真是可怜。叫做什么……穆念慈,唉。
那孩子待人慈善,自己坐在房中只是哭,老天对她又有什么念慈可言?”
陆冠英胸中一痛。又详细问了问前因后果。
只是他今夜太忙,他们今晚要加班,在太湖上干一票大事,劫下金国特使的船,抄走满船彩宝,拿下金国小王爷。
“等干完这一档子杂事,我总要想办法寻访,救回那个姑娘才好。”
陆冠英暗暗发誓道。
To be continu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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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两章要稍微过一下剧情。然后就是狗血家暴大戏了。
喝茶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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