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袍龙葵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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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禅同人《碧水吞麟》22回



【命若游丝色若青】

 


01:

与姜维军的上庸一战结束了。

从那一夜之后的第二天,蜀地开始大雨——倾盆大雨,山路尽毁。

伴随着大雨,还有滚滚云中雷,霹雳闪电。

 

有人说,他们在大雨中看见一道玄天水柱冲天而去,与天上一团金色的云相合。那水柱如同一头麒麟,而天上那团金色的云隐隐作蟠龙状……

 

那人说,这是天水麒麟儿回到天宫。那金色的云是武侯卧龙诸葛孔明。因他们在人间尽忠尽义可歌可泣,所以上天把他们召到天上去当神仙了。

 

蜀地百姓感动哀哭。去为诸葛亮和姜维上香祭拜。

笃信这传说的人远远看到魏军的军队走过,他们朝那车撵吐口水。

不啐司马氏,却在唾弃无情无义的刘阿斗。



季汉有这样扶不起的后主,天命该亡——

 

……

这样的大雨天,却还是有飞鸽传信而来。收到帛书消息的司马昭将文字匆匆译读,突然又开始觉得心脏疼痛起来。


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

 

【刘禅已助魏降服季汉余部,并手刃了姜维。】

 

“骗人吧……”

司马昭的手微微发抖。


 

放刘禅走时,司马昭倒也多次猜想过刘禅的为难之处。


他想过刘禅再见姜维时的内心动摇,也想到过刘禅可能会另有打算。他不得已亲自派遣王元姬去看住刘禅和星彩,授意她必要的时候可以“以大局为重”,“见机行事”——

 

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,刘禅居然没有动摇,甚至比想象的更残酷。



他,居然会杀掉姜维?!

杀掉那个世界上,视他为至宝,全心全意只为他的姜维?

 

……

现在,司马昭开始觉得有些恐怖起来。

 

他想象不出刘禅的剑刺向姜维心口时,刘禅的表情;——那一定不是往日柔软的微笑;

但他能想象姜维死时的表情。他觉得刘禅的剑在虚空之中刺穿的,竟是自己的胸膛……

 

【姜维一心厚待他如此,也不免被他杀掉。】

【我所青眼的,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?】


 

司马昭突然发现,自己也记不起来往日的刘禅到底长什么模样。

他只觉得刘禅变成一个恐怖的黑洞。无情到令人齿冷。



刘禅不会爱任何人。

刘禅的心,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吧……


 

想到这样的刘禅竟然正整顿军队向他汇聚而来,司马昭心中又是一凛。

想杀掉刘禅的念头从他心上一掠而过。


这个瞬间,他开始希望贾充在他身边了。

 

 

02:

当司马昭的大军穿过丛山秘道,暴露在钟会大军东侧时,战势已经鲜明倾向司马昭一方。……

 

吴国的军队再一次按兵不动,没有派来援手;恐怕他们对这一次反扑早就不看好。——这应了姜维的判断。


战损了姜维,失去了季汉的先锋军,钟会不啻于失去左臂右膀。

 

然而这位失却臂膀的天之骄子却依然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魄力。旁人该是困兽斗;而钟会,却有猛虎下山的姿势。


他要放手一搏。

……

司马昭突然发现,自己的暴露还是太早了。

钟会安排卫瓘率一部人马继续抵抗住贾充的攻击。自己带人与司马昭的军队周旋,以奇谋屡屡调出司马氏的数队人马,设埋伏击杀。——

 


他们一直厮杀到上庸城西,司马昭被钟会追着啃,这才发现自己遇见了少有的硬骨头。


他原本准备整军反击,务求突破重围,尽早与贾充汇合,——不料正踏破钟会的设伏,四面八方涌上来杀红了眼的钟会军。

 

情况陡然不妙。

纵使贾充,王元姬大获全胜,一旦折损了司马昭,也是满盘皆输。

钟会以命相拼,要的就是这个鱼死网破。

 


这一场计算兵力下来,双方的力量竟然相当,司马昭的军队不占什么优势。厮杀中未有必然的输赢——这也是钟会的最后一步棋了。

 


“子上。你何德何能,准备坐拥这天下?”

将司马昭的大军逼到城下,钟会舞动飞翔千剑,傲然在阵前叫阵。

“你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吗?”

 

司马昭一看他的架势,突然有点斗志全无。

啊呀呀——槽点好多吐不过来……

 

光是要扯起嗓子解释清楚“天下是吾兄之天下”“我有我的道路要走”“我从来不像你那么中二”“但是我也不想被你杀掉”……

 

就会耗光自己所有的气值吧。

 

费什么口舌呢?在死之前还要为这么麻烦的东西所费心,真是不痛快——

司马昭慢悠悠扛起自己的大刀,指向钟会。

 

“士季,先来战吧!我这个人喜欢对着尸体说话——”

 

钟会冷冷一笑。天降大雨数日不歇,雨水让每一个都显得狼狈而凶狠。雨从他淋湿的乱发里流淌成线,滑过他雪白的肌肤。有一种清奇的妖艳。



“那就开战吧——”

钟会的剑飞过雨幕,划破空气中的水珠。泠泠有声。


“真可惜,子上。本来以为你会是一个像样的对手。”

 


03:

大雨之中,大家战得都很苦。

司马昭不断砍翻向他攻击而来的士兵,血喷成雾。然而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还是魏国的旧战甲,心里十分不忍。

 


有断臂的士兵捂着残肢嗷嗷倒在地上惨叫,血揉在身下的泥汤中,哀惨如野兽。

司马昭一惊。想上前扶那人一把,陡然看见他脖子上系着青紫色的围巾。

这是钟会军的标志——


 

司马昭的手停在半道,雨水簌簌将它浇凉。

如果太平年间,村人景致,早有人上来救助他吧?——



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没有系紫青围巾的魏兵上来,给这伤兵补上一刀。沉闷的声音如同砍瓜劈柴。

 

这残忍的一幕谁之错?难道去怪一条围巾?

……

雨水打湿了司马昭的肩膀胸口,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厌恶战争。

 

仔细想一想,

战争怎么可能创造荣光的呢?!它有什么值得自豪呢?



至多是为了守护某些人不被伤害,某些土地不被侵犯,而努力将【杀戮】之沉重扛到肩上的一种痛苦选择。

 


*忘记【杀戮】的原罪,是对战争最大的亵渎。

 


司马昭为自己心头居然浮现这样玄奥的句子而苦笑。

他握紧手中的烈击刀,心口剧烈的呼吸着,在人群中如同蛰伏的狮子,寻找钟会的身影——

 


战势居然不妙,钟会军的凶猛超出了司马昭的预计,眼看司马昭的大军不敌,保护在司马昭身边的人渐渐稀薄……

 


有人发现了司马昭,扑上来与他缠斗,司马昭也左右斩格,突然冷不防被其中一人从背后拉扯住手臂,而这一时迟疑,已经酿成了大祸:


钟会纵马从一杆大旗后一跃而出,几乎是直取地将一柄剑刺向司马昭的心脏——

居然就这样,一切的恶缘都聚集在这一瞬。

 


战争哪儿有那么复杂。谁说世事不会破逆于一瞬?

只要这柄刺进这心脏数寸,不必等剑拔出,天命就将自此陨灭——

无论司马大军此刻再做什么努力,都将于司马昭的生死无关。

 

大事,就此去矣。

司马昭愕然看着进来他心头的这一剑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
 

 

04:

“铛——!”

 

司马昭睁眼,看见的是钟会的剑被震飞——

天命当然在司马昭这里。

 


否则,为什么又会偏偏巧到天降眼前这个人,挥动细长剑,毫不犹豫地斩破钟会的剑锋?


眼前这人身材娇小,身着蜀锦碧色修身战袍,披着魏国贵族的银鳞铠甲,又系着一袭锦鳞罗帔,碧玉蜀锦色,细线绣雪鹮。——

 

那花纹上的白鸟图案,染着陈旧的血污……

 

是蜀人?还是魏将?

司马昭的心突然被莫名的情绪填满——

 

刘公嗣又一次临危挡在他面前,证明他是他阵营中人。

 

 

 

“援军、援军到了啊——”

有魏军士兵大喊欢呼起来,司马昭回头一看,王元姬和张星彩带队的人马汹涌而来,一时杀声震天。

 

这一回,情势终于明朗了。

钟会再无胜算……

 

司马昭一拳一肘打开束缚他的小兵,迅速回身将他们砍翻,当再去细看刘禅时,几乎不认识他了——

 

刘禅身边杀倒几人,他披头散发站在血泊之中,脸上染着鲜血和污泥。他挥动手中细剑,眉眼阴沉,一丝笑意也无。

那双曾如同碧水般温柔的眼眸,此刻眼神发直,看着钟会,像蛇蝎之眼似的冷毒。

 

刘禅向钟会伸出手,手掌一挥,突然从半天中落下几个惊雷,炸裂在钟会的军队中,不少人来不及发出惨叫,就一身衣物焦黑,浑身布满玫瑰赤色的血纹,倒地身亡。

 

恰如同是刘禅召唤来了风雨雷电。

 


钟会怔怔看着眼前之人,当他的目光落在刘禅身上披着的白鸟锦帔时,眼睛陡然被深深刺痛了一下。他失声凄厉地笑了出来,突然一剑刺向刘禅:

 

“刘禅——你果真下得去手,杀了姜伯约?!”

 


刘禅冷冷地挡住这剑,剑刃相格,两人近在咫尺。他居然笑了,笑得阴冷恐怖。

“怎么?……钟士季,你想要我送你去跟他团聚吗?”

 


钟会另一只手偷偷探向自己的腰后:

“我与姜维,早晚轮回再见……“

“但我想先送你这禽兽下烈狱,受万年不贞不义之刑,永世不得超生——”

 

钟会的从腰中拔出短剑,趁刘禅不备,一剑深深插进刘禅的小腹。

 

刘禅无声地笑起来,用力振臂,将钟会搡出三步之外,慢慢从自己的腹部拔出匕首,掷在地上。他依然侧身单手持剑,向钟会挑衅——

 

“钟会!……你这样的人,不过是爱说说大话而已。有什么资格去感受天命的沉重?”

 

“刘禅,你不配跟我说话!“

钟会咬牙大怒,他跟刘禅莫名倒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再不去管司马昭什么事。那种油然而生的恨意烧红了钟会苍白的脸颊。他舞起乱剑,飞身向刘禅扑去——

 

刘禅笑起来,将细玄剑挥动如同毒蛇吐信,直奔钟会的要害刺去。

……

 

司马昭在他们身边,怔怔地看这两人恶斗。心口浮起恶心的感觉。这是人间的战场吗?——

这根本,就是恶鬼的互相啃噬。

 


刘禅已经变成了恶鬼。他在享受厮杀,他在被胸口灼灼璀璨的血红杀意驱使——

他那种毫无意义地奋命,并不是要证明什么阵营或者角色……

 


他想杀戮一空。他要杀死钟会去发泄心中狂热的恨意!

他被内心疯狂的痛苦反噬,所有的隐忍与克制,终于崩溃于一线了……

 



司马昭看着刘禅与钟会的厮杀,那状如疯虎的格斗令人心惊胆战。


天空不断落下惊雷,炸裂在这战场上,士兵们的厮杀声在风雷声中变小。渐渐在战场上由相互格杀,变成了一簇簇魏兵去追逐钟会残部……

 

司马昭几拳打翻了围上来要捣乱的小兵。


眼前钟会和刘禅身上都挂彩了。刘禅被钟会的刀剑割伤好几处,却越战越勇,竟把身体往前送……

 

不,他不是想杀死钟会。

……

 

司马昭上前插手,他挥舞烈击巨刀虎虎扬风,强势用刀锋逼退了钟会;钟会厌恶地看着他们两,捂着伤口后退,立时有钟会的残军士兵上前来护救;

 

司马昭没有追击钟会,反而回身扯住了摇摇晃晃要扑上去拼命的刘禅,奋力阻止他。

“公嗣,够了……”

 


刘禅恍若不闻。他要上前去再杀,被司马昭扯住手臂,挣脱不动,本能地回身就刺——

司马昭眼明手快,将刘禅顺势一带一震,摔在地上。

 

“够了,刘公嗣!”

 

 

05:

刘禅仰面摔倒在地,他的长剑脱手了。


他的黑发散落在地,他被雨水淋湿脸颊。当刘禅仰躺在地时,司马昭才发现他的肩部,腹部都正在汨汨地涌出鲜血。



雨水将刘禅身体里的鲜血冲散成黯红的小河流,慢慢从他身下蜿蜒而出……

 

像鲜红的根须,要逃离这身体的樊笼,扎回蜀之大地。

 

 

司马昭的手握紧自己的大刀,他提着刀朝刘禅走去,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怂恿着他,又如有谁在他耳边轻声地不断重复——

 

*来啊,一刀斩杀这个人。

*杀了他。杀了刘禅。

 


司马昭提着刀,已经走到刘禅的跟前。


刘禅望着他眨眨眼,雨水将他的脸颊冲洗得苍白如纸。

他望着司马昭,这种淡淡的眼神好像深水中突然浮出水面的银鱼。无声无息,神秘莫测。


司马昭终于听清楚了那幽暗隐晦的渴望。

 

*来啊……杀了我。

 

 

嚓!

 

司马昭将手中的巨刀插入脚边的泥土里,他扶着刀蹲下,看着刘禅微微呼吸的脸。雨水扑扑落在他眼眸边,他的呼吸连雨水都吹不动。

 

司马昭伸手,用手背拂去刘禅脸上的泥水和血渍。

 

“刘公嗣,何必折腾。只要我丢下你不管,再不多一会儿,你就会失血身亡。“


“这就是你要的吗?“

 

刘禅默默地看着司马昭,连眼皮都不眨一下。雨水落在他的眼睛边,融聚涌出如泪,这个人却没有一点表情和生气。

 

如果不是司马昭读得懂他眼眸中的沉默,几乎就要以为刘禅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雕像。

 

司马昭伸手为他挡住一掌雨,认真地说道:


“刘公嗣。你这个人,对我没有半点真心;决心一下,比谁都狠,谁也别想打动你,——“

“你真的很混账。“

 

面对一个重伤的,奄奄一息的人说这样的话,司马昭也可算是奇葩了。可是他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嘴,司马昭越说心里越热。

 

“在这乱世中,很多人都随波逐流;可我知道,你不是这样——你选择了我。”

“你这个白痴选了一条特别难走、特别不适合你的路。“

 


“所以你现在不能死啊,你还要走下去。”

“天命要让你看到这条路的结尾,不准你半途而废、“

 

司马昭说着说着,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一热。是热热的眼泪突然自己涌出来,顺着被雨水湿透的脸颊往下流。——淋雨万般不好,也有这一处好啊。可以悄无声息地哭个够……


可是声音,又把悲伤出卖了。

 

“刘公嗣……求人活下去其实是一件很麻烦很矫情的事情啊……“

”所以,麻烦你不要让我求你第二次……。“

 

刘禅依然毫无生气。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。司马昭看见刘禅眼神失去光彩,慢慢闭上眼睛。刘禅的口鼻中呼出最后一缕气息,头无力地歪向一侧。

 

不!

他低估了他的伤势!!

他不该有半点迟疑,不该追问他的心意——



太迟了,他死了,他已经死了!

司马昭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,悲从心来冲破眼眶,司马昭难过地哭起来。他心里的悲伤满溢成江河,而刘禅就是江河上顺水飘落的一馊装满白色桃花的纸船儿。

 

在那艘纸船翻覆的瞬间,在那满船飞花飘零开的瞬间,

他突然看清了刘禅心里所有的痛苦和脆弱……



即使只是支离破碎的倒影,他依然看见了一个美得让人不想醒来的梦。

他多想追问刘禅一句话——

 


唉。上邪!

就算刘禅变成了恶鬼。就算他永远不肯对人敞开心扉。就算他永远只剩虚情假意……

那又有什么关系。

 

不,更残酷一点,

即使明会让他继续背负那样深沉的痛苦,

明知会让他每一天都活在裸足踏刀锋的日子里——

 

我也希望他在我身边。

只要他,活着。

 

 

司马昭哀哀地低号起来,他上前,将刘禅冰冷的身体从泥水中捞出来,抱进怀里。他将下巴抵在刘禅的额头上,满脸通红,哭出的眼泪无声地滴在刘禅的脸上。


“刘公嗣啊……你这个……笨蛋……”




*子上。

 


“!“

司马昭居然觉得怀中传来幽灵般的声音。

 “刘公嗣?!”



*……那就,如你所愿吧。

刘禅的声音如同破碎的幻觉,传入司马昭脑海中。他怀中的刘禅依然昏迷脱力,他忙去抚摸刘禅的脖子,发现深处隐隐藏着一点微弱的脉动。司马昭喜出望外。

 

他抱起刘禅,顾不得刘禅断断续续的言语,立刻去找医郎拯救这位半死人。

 

刘禅的手无力地从他的腹部垂落。

他身披着的这件姜维的战袍,在腹部结处,藏着一枚小小的宝石带扣。

 

多得这一枚小小的首饰,挡住了钟会最致命的一刀。

这,未准也是天命。

 

……



战事的结果是钟会带着十余骑逃离不知去向,始终搜索不到踪迹。

卫瓘的叛军主动向贾充投降,并交出了邓艾,文鸳。

 

上庸之战终于结束了。司马昭的军队大获全胜。


 

在大雨中,最后一支来自蜀地的抵抗势力终于从天下的板块中彻底消失。


落幕得悲壮而仓皇。

 

 

#



*姜维……

 

在幽暗的河边慢慢行走的幽魂突然听到呼唤。他茫茫然回头,眼中看见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娇小窈窕的人。

 

戴着垂旒冠,一身碧蜀锦长袄,面色苍白,眼若碧水。

 


【陛下?!】

姜维的幽魂晃晃悠悠朝着刘禅跑去,他又惊又喜,拉住刘禅无力的手臂,刚要高兴为何在这里重逢,又发现刘禅身上的血流淌不止——

 

【陛下你受伤了?!】

 

姜维惊恐地要去为刘禅擦拭鲜血。却被刘禅挡住了。刘禅虚弱地抓着他的衣襟,在他的臂弯里,用尽力气,轻声叹道——

 


*姜维……生如我在,思如我亡。


*你我无生离,亦不做死别。强如再一世无缘。

 

 

 

 “陛下。“

姜维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。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只觉得浑身无力,神思清醒片刻,糊涂片刻,他支持片刻,又陷入昏沉梦……

 

一切如同幻影重重,他模模糊糊看见星彩的影子飘过,那低沉的女声在他耳边倾诉。

 

“姜维。陛下拼死救你出来——用这瞒天过海之计。你要体会他的苦心。“

“军中已经为你行过葬礼,世间再没有【姜维】这个人。“

 

“我知道你的心烈,未必珍惜陛下为你捡回的这条命……那就由你自己选择吧。“

“但是陛下今生都不能再见你。“

 


“陛下已经先行一步去破钟会了。我们的军队也要开拔。这里很安全,不会有人发现你。你可慢慢养伤。”



 “陛下临行前送了一件礼物给你。”

“姜维,就此别过了。”

 

 如同进入棺材,光被四面八方围住。他能听见隆隆的车马响,又不时觉得有人在喂他喝甜得发苦的药汤。



星彩!陛下!——

姜维陡然惊醒,他身上的麻药未散尽,坐起身来亦难。但身边哪里有人?——

这里竟是从未见过的江边风景。几树梅花静好,一江碧水幽幽。

 

竹林传来沙沙海浪声。



姜维努力翻身,窥看到枕边果然有一个锦盒。

他打开一看,发现里面是一束油油发亮的青丝。那是刘禅割下自己的鬓发。赠送给姜维,权做今生的道别礼物。

 

捧着这青丝,姜维伏在榻上,喟然长叹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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